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响水爆炸遇难者七日祭:他们的故事,应当被记录

速扒入2019年03月28日事件884

编者按:汽笛长鸣,哀乐阵阵。27日上午7时30分,江苏响水陈家港化工园区内,“3•21”事件遇难者“头七”祭开始。

事发七日后,新京报记者整理了对于遇难者家属的采访,试图通过一条条碎片化的故事,拼接起一个个曾经真实存在的人。

他们年龄不同,背景各异;他们是丈夫、是妻子、是同事,是生活中随处可见,但顽强活着的大多数人。他们是我们的同胞,是不幸的遇难者。他们生时无闻,死时默默,他们的故事,应当被记录。

他们的故事,应当被记录:响水爆炸遇难者七日祭

姓名:桑招娣

年龄:30岁 籍贯:江苏响水

职业:天嘉宜化工厂仓库管理员

桑招娣也尝试过离开化工园区。

她是响水本地人,来自一个生活窘迫的家庭,出生后就被送人。小时候,桑招娣朦朦胧胧知道一些身世故事,一直到八年前左右,她走在路上,听到有人叫着一个熟悉的名字,上前去辨认,才找到自己的亲姐姐。

桑招娣的养父母经济条件一般,后来家里又添了一个弟弟,就更加捉襟见肘。高中没读完,桑招娣认识了后来的丈夫,两个人一起外出打工、组成家庭,生有一儿一女,日子紧巴。

化工园区附近一栋临街的二层楼房,是桑招娣的家。她很多次抱怨过化工厂“臭味太大”,家里人也劝她不要在园区里上班,但是她没有走。

不是没有过努力。桑招娣碰过其他工厂,打听一圈下来,化工厂的工资待遇最好。孩子要上学,老人身体不好,样样都得花钱。夫妻俩都是普通工人,可以选择的工作机会并不多。

桑招娣一直在园区里的一家工厂食堂上班,去年,她换到天嘉宜化工厂当仓库管理员,和公公一个厂,丈夫则在园区里的另一家厂子上班,

她们一家人指着化工园区吃饭。

爆炸发生后,姐姐丁冬(化名)就发现,再也联系不上桑招娣。她赶到园区里,发现很多地方成了一片废墟。

事后得知,桑招娣的丈夫在爆炸后,准备翻墙离开,趴在墙下躲过一劫,公公受了伤,被送去滨海的医院救治。

桑招娣仍然失联。丁冬找过很多医院,也试图去认领遗体,但是没能如愿。她在网上发布妹妹的照片和身份信息,希望能在某家医院的伤者名单中,看到“桑招娣”三个字。

一直到25日上午,家里人突然收到通知说,桑招娣找到了。发现的时候,她被埋在废墟下,和桑招娣一起的,还有仓库主任。清理现场时喷了很多水,她在水中浸泡了一阵子,遗体有些变形,但是家人还是一眼认了出来。

桑招娣的遗体在26日上午火化。7岁的儿子还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,想起妈妈的时候,就只会哭。上初中的女儿变得更加安静了,家里人发现,她有时候会躲起来,一个人偷偷流泪。

他们的故事,应当被记录:响水爆炸遇难者七日祭

姓名:周玉兰

年龄:37岁 籍贯:江苏盐城

职业:之江化工厂仓库管理员

3月22日,原本是周玉兰的37岁生日。

21日下午1点,母亲打电话过来,嘱咐她生日当天,要记得煮一碗长寿面,吃完再去上班。

她和谷飞在浙江结婚,因为丈夫在技校学的是化学相关专业,之江化工厂建厂后,夫妻俩被调来工作,一呆就是十多年。

到事发前,谷飞是之江化工厂的生产车间主任,周玉兰是仓库管理员。

见多了关于化工企业事故的新闻,周玉兰心里也犯过嘀咕。她的弟弟说,就在今年过年时,一家人还建议,周玉兰再干两年就离开厂里。两个人加在一起,一年能挣十来万,但是家里人始终觉得在化工厂工作“不安全”、“有污染”。

不过那天,谷飞告诉家人,自己学的是化工专业,在厂里工作稳定,收入也行,“挺好的。”

为了工作就近,周玉兰夫妻一直在陈家港镇上租房子住。谷飞是家中的独子,孩子上学后,谷飞的父母在阜宁帮忙照顾两个小孩。

两个孩子一个7岁,一个12岁,分别在读一年级和五年级。夫妻俩攒钱买了新房,一直到去年刚刚住进去。

天嘉宜化工厂发生爆炸的时候,一墙之隔的之江化工厂里,周玉兰夫妇与家人失去了联系。

堂弟周根说,在听到爆炸的消息后,自己不断拨打堂姐、姐夫的电话,但却始终没有接通。情急之下,他托人发布了寻人信息。照片中,周玉兰穿着藕粉色的毛衣,长发及肩,眉眼低垂,十分温柔。

家里人几乎跑遍了医院和殡仪馆,焦急地奔走、等待。25日,警方发来消息说,周玉兰已经找到了,但谷飞的DNA还没有匹配到。

头七已经到了,家里人还瞒着两个孩子。 “还没有考虑好,怎么去面对。”周玉兰的弟弟说。

姓名:“小佬”(外号)

年龄:50岁 籍贯:江苏响水

职业:化工厂工人

爆炸发生超过4个小时后,父亲还没有音信。刘强(化名)心里隐隐有不安。

他们一家住在响水农村,距离爆炸发生点10多公里。刘强的父亲曾在外地打工,六年前开始在化工园区一家企业上班,离事发工厂距离一公里左右。

刘强的父亲有个外号,叫“小佬”,很多人就这么叫着。“小佬”曾经在化工厂工作,后来园区整治过一次,一些不达标的工厂被关闭了,他就在家待了一段时间。一直到去年年底,“小佬”才回到园区上班。

刘强常常会设想,如果父亲不去上班会怎么样。他是独子,16岁开始就在外闯荡,后来一直在无锡工作。刘强觉得家里条件还可以,父亲本没必要那么操劳。

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,刘强以为老家发生了地震。不过父亲的长时间失联,让他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于是连夜叫上同在无锡工作的表姐赶回家。

家里人留下了唾液检材,焦虑地等待消息。23日中午,在前往盐城市医院的路上,刘强接到通知说,让家属再去验血,“心里咯噔一下”。

结果出来了,父亲在那场大爆炸中逝去,世上再也没有“小佬”了。

刘强觉得自己和父亲,是一种 “男人之间”的关系。很少沟通,有时候一言不合,两个人还互相闹别扭。但是,这并不妨碍父子之间的互相理解,“就是不知道嘴上怎么说。”

前年春节,父亲突然给刘强买了零食,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。刘强注意到,父亲买的是自己刚吃过的零食。父亲告诉他,“看你吃完了。”

他从来没有跟儿子敞开心扉过,只是反复跟刘强说,要“过得好一点。”刘强清楚,父亲最惦记的,就是自己的婚事,继续在化工厂上班,也是想为儿子存些钱成家。

在刘强眼里,父亲热心又随和。农忙时节,村里人请求帮忙,他从不拒绝。在家里,从来是刘强和母亲“点菜”,“小佬”掌勺做饭。刘强一年只回家几天,回来就变得“懒散”,吃完饭后留下一池脏碗筷。下班回家的父亲往往数落几句,然后自己动手洗干净。

刘强24岁了,准备带母亲出去打工。“小佬”没了后,他反复告诉自己,以后要一个人扛起来,他知道,再也“没人顶嘴了。”

他们的故事,应当被记录:响水爆炸遇难者七日祭

姓名:陈海燕

年龄:31岁 籍贯:江苏响水

职业:之江化工厂会计

爆炸发生的时候,张利正在厂里干活。两声巨响传来,他感到一阵气流扑来。

张利下意识的录下视频,然后发给老婆陈海燕,没回复,发语音过去,没回复,打电话,关机,打同事电话通了,但没人接。

夫妻俩都在之江化工上班,已经8年了,张利在南厂区、陈海燕在北厂区。2005年10月1日,两人在打工时认识,张利说,自己是 “一见钟情”。交往4年后结婚,到现在已经10年了,育有一对儿女。

结婚多年,他们凡事都和对方商量,不会隐瞒。认识的人都说,“两口子是很幸福的一对”。

陈海燕活泼外向,喜欢“逛”和“吃”,说好每年都要出去旅行。原本,今年他们商量着去一趟西安。

陈海燕一直在家里“主内”,看孩子写作业,给丈夫买袜子和内裤,都是她一手操办。陈海燕曾经说,现在是自己照顾丈夫,以后她走不动了,丈夫也得照顾自己。张利当即说不要,聊这个话题时,两人争执了一会儿。

后来张利说,“不要再谈这个事了”,不吉利。

他们已经打算好了,再过两年就不在化工厂上班,“现在苦一点,以后甜一点”。

姓名:徐付庆

年龄:49岁 籍贯:河南固始

职业:之江化工厂机修车间主任

姓名:张忠霞

年龄:49岁 籍贯:河南固始

职业:之江化工厂工人

他们是一对夫妻,来自千里之外的河南固始。之江化工厂创厂的时候,两人就来到这里工作,至今已经十几年了。

平时,一家人就住在厂里的宿舍,女儿徐慧(化名)在海安小学上学,儿子徐乐已经参加工作。爆炸发生时,徐慧跑到海安中心幼儿园避险,园长赵明花打电话联系徐慧的父母,但都无人接听。

赵明花在朋友圈发布了寻人启事,内容是“求转发,他们的女儿在等他回家”,配图则是徐慧与父母的合照。

一直到下午5点钟,响水县公安局通知老家的派出所,通知说,徐付庆已经去世。

徐付庆跟赵明花闲聊时,总是说,夫妻俩再干一段时间,攒些钱,等大儿子结婚了,就回河南老家生活。

在爆炸中,兄妹两人失去了父母。逝者已去,徐乐打算早点装修新房,再把妹妹接回老家。以后,他们要相依为命了。

他们的故事,应当被记录:响水爆炸遇难者七日祭

姓名:缪玉国

年龄:59岁 籍贯:江苏响水

职业:华旭制药厂电工

爆炸发生的时候,缪玉国刚好去宿舍取东西。房子瞬间倒塌,他被埋在废墟里。

寻着废墟下的手机铃声,家人找到了缪玉国的遗体。

他是响水本地人,平时住在陈家港,在华旭制药厂里工作了很多年,是厂里的电工。原本,他明年就要退休。

在药厂,缪玉国一个月能挣5000多元,但十分辛苦,加班时,他就住在工厂里的宿舍。

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,跟人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,结婚30多年,夫妻俩没怎么吵过架。

作为一名电工,缪玉国是全家人的“义务维修员”,亲戚搬家的时候,他也忙里忙外。

他的儿子今年29岁了,没看到儿子结婚,或许是缪玉国最遗憾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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